古人如何“撸猫”?来看一场跨越200年的吸猫之旅
清代女子孙孙懿17岁时,亲自撰写了一部记录书籍,名为《蝉记》,其中有散文、故事、诗歌、图画等,描述了古代社会的“百态猫生”。
此书与目前所知最早的此类书王楚同的《毛程》(清嘉庆三年)几乎同时代,但内容更为丰富。但因其原为闺阁剧作品,系孙小姐家私刻,故流传不广,久失。清咸丰年间黄晗撰《毛缘》时,也曾言只闻《咸禅小录》而未曾见过此书。
2016年,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馆藏网络公开,《蝉鸣录》的刻本影印本被公开。它被同样爱猫的美术史博士生陆北荣发现。惊讶之余,陆北荣开始整理这本书,在《蝉鸣录》原有内容上加标点,标注略难的词语,并在每段下面加上幽默的评论。
于是,古今两位“爱猫人”踏上了一段“跨越200年的爱猫之旅”,并由此出版了《蝉鸣笔记:清代姑娘抚猫笔记》。今年7月,该书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发行。陆北荣也于近日接受了澎湃新闻记者的专访。
今年7月,《揽蝉记——清代少女抚猫记》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。
澎湃新闻:《揽蝉记》是一本什么样的书?
陆北荣:《仙履小录》是一本看似普通的书,其实很有意思。按照传统的四部分类法,它应该属于小部《溥履》这一类。这一类的书古人如何“撸猫”?来看一场跨越200年的吸猫之旅,都是“事物的记载”。如果再细分,可以归为“草木鸟兽虫鱼类”。这一类的书,大部分都很有趣。
之所以称之为平凡,是因为这样的作品难免重复抄袭前代文献,未必有自己的见解,更不可能指望它有独到的创造,这是由它的格式决定的,与作者关系不大。不过,也应该承认,《仙履小录》初稿完成的时候,作者孙孙懿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,知识面可能并不广博,编辑能力也有限。书中有些地方她找不到原始文献的出处,不得不省略;也有些地方她把原书抄错了,这是她需要负责任的地方。但作为一个中年人,我在整理的时候,对这些小毛病是完全容忍的——要是我有这样的朋友吸猫是什么意思,我或许会很高兴。当然,应该鼓励她,而不是一味批评。更何况,我的“整理”必然有各种不足之处。
很有意思,大概是因为作者和内容都很奇特吧。古人对待猫,一般都是“互助”、互相利用,迷恋或敬重的并不多见。但孙小姐想为猫做点什么,纯粹是因为爱猫。
读原书三篇序言,可以知道两位老先生或是在讲大道理,或是在开玩笑,或是在应酬。她本人则诚恳地列举了许多著名的猫故事,说“何不与老鼠同眠,恐成龙飞走”,她不在乎猫抓不抓老鼠,只希望它们能与自己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。
陈扬画的掉耳拳的图片均来自《蝉鸣笔记:清代少女戏猫笔记》
澎湃新闻:孙小姐和“仙蟾小璐”之间有怎样的故事?
卢北荣:孙小姐在成婚前已完成初稿,比王楚同(1730-1821)的《骑猫记》只晚了一年。王先生游历全国各地,阅历丰富。孙小姐的生平事迹虽然不甚清楚,但活动范围大概也只在“杭萧绍”一带。这让我沉思良久。说实话,明清时期写诗作词的“才女”多得几乎让人厌烦。我个人并不喜欢那些作品中大量出现的“自我形象”。某种程度上,几乎让人感觉她们的“才华”成了取悦异性的工具,虽然当时作者和读者可能并不知道,当然也不会这么想。
但这个女孩编了一本猫书,生前没有出版,死后由哥哥出版。她爱猫,家人支持她,读书编书时教导她、引导她,她去世后,家人也怀念她。当然,我相信古人也有平凡温馨的家庭生活,也有真正的亲情,但在文学上并不常见。为已故“才女”出版诗文集并不罕见。对她来说,出版这本只是旧书汇编的“年轻作品”,完全是另一回事。
带着陈阳画的金锁
澎湃新闻:《蝉鸣录》哪一点特别吸引您呢?
卢北荣:当然它的内容很有意思,不然我这种急性子的人,是没有耐心去整理的。这本身就是一本小书,古文原文大概五万字,只要你有基本的文言文知识,两个小时就能看完。但读一本书的方法有很多,可以浏览,也可以思考。
我们不仅从《姬猫》《鸣类》等分类中知道了中国古代猫的历史,还在《神医》《过报》等猫的故事中看到了人们是如何认识、对待和理解猫的。我不仅在看猫,也在看人,常常为我的猫同胞感到羞愧。猫在地球上自由地说话、唱歌、行走,但人类却对它们毫不知情,常常出于恐惧而对它们施以暴力,尽管它们原本是友好地生活在一起的。
另一方面,“友好共处”虽然时常被打破,却也能以奇妙的方式留下回忆。各地都有以猫命名的地名,方言、俗语中也时常有猫的身影。在长期的共处生活中,人类早已习惯了猫的陪伴,因此猫便能活在地名里,进入语言中。
如果我没有读过这本书,我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事情,更不会打开地图去查看这些地方在哪里,以及它们的名字是否还和过去一样。我也想问问我所有的朋友,当地的发音是否已经改变,与“猫”有关的单词是否还具有两百年前相同的含义。
鞠躬陈扬辉
澎湃新闻:您是怎么遇到这本书的?为什么会想到要写这本书?
卢北荣:查找书画文献是我的主要工作之一。但重心经常偏离“查找”,查找得越多,就越偏离主业。2017年初,国家图书馆发布2万余幅古籍数字图像,可在线阅读,这可是重磅新闻。当时正值春节前后,通常是最寂寞、最无聊的时候。为了对抗生活中的各种忧愁,我急忙钻进数据库,把这些资料挖了个底朝天。
其实,只要你不被“常见”所局限,还有很多有趣的古书。比如《典当书》——一本珍本,教你如何坐在当铺里,鉴别顾客带来的各种物品,判断其质量和品质。后来我在全国古书普查网站上搜索,发现还有一些类似的书。拿来做研究也不错。就算写成小说,也会很有趣。
我把国家图书馆的两万多本目录全部看了一遍,不知道书名的书古人如何“撸猫”?来看一场跨越200年的吸猫之旅,就看一两页,有意思的就全部记下来。那时候我还不知道“衔蝉”是某种猫的名字,觉得书名很有趣,就打开看了,当然很喜欢。然后我翻看目录,才知道里面的细节。为什么要整理,这不是一个好问题——我当时想的是,为什么不整理呢?我没犹豫太多,就开始入坑了。毕竟,我是个养猫的人。
陈阳的《金猫姻缘》
澎湃新闻:在内容组织上,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?
卢北荣:我以为,一份清中期的音乐记录,不会太难,但真正开始做的时候,才发现,这并不容易。一开始,我只是把原文打出来,加上标点符号,还算“还行”。当我决定突破古文的限制,以大家能读懂的方式出版时,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。
我不得不考虑如何添加注释,如何写评语。如何尽量减少错误,保证可读性,让古书看起来生动可爱。我立刻觉得自己的知识不够,查阅了很多注释的相关论文。如果不是编撰这本书的缘分,那些知识这辈子都不会与我有关。文史就不说了,我给大家举两个精彩的例子。第一个是《猫蛇仙桥草》,孙小姐记载了一些名字里带“猫”的植物,我不得不一一查它们的现代学名。冬青之类的还算简单,但这个《猫蛇仙桥草》并不常见,一开始我根本找不到。后来我在CNKI上下载了浙江中医药大学药学院苏庆华等老师的论文《《本草纲目拾遗》中毛叶仙翘与毛蛇仙翘释义》,这才通过了检测。
另一篇是关于宝石“猫眼”的,为了解释其矿物结构,我居然引用了上海大学陆宝琪先生的博士论文,题为《四川石棉软玉猫眼和蛇纹石猫眼的宝石矿物学及光谱学研究》……我猜有些老师可能没看过这本书,如果他们看了,一定会惊讶自己的学术贡献竟然造福了两百年前的一位少女。
植物树木、鸟兽等,虽然不常被提及,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很多问题。谁曾想,要认识猫,必须熟悉植物和矿物;懂一点日语、韩语和俄语;甚至还要懂一点地理……书里有个地方叫“猫里坞”,是个很可爱的音译名,其实就在今天的菲律宾。我很为难,向多方求助。回想起自己解决的问题,心里很开心。没有解决的问题,还是需要向大家求助。
比如“猛鬼”是什么动物?古人说法不一,我也没法“定论”。再比如《民人长谈》中说福建宁德的婆婆骂媳妇时发出了“猫猫”似的声音,注释说“是猫叫声”。我问过很多朋友,想知道现在宁德还有没有这样的说法,它的真实含义是什么。但朋友告诉我,不但福建的发音十里不同,而且宁德城里和乡下的方言差别也很大,所以这句骂人的话的含义还不清楚。
澎湃新闻:您在书中提到,古人常常看重猫的作用,但在孙孙义眼中,猫不仅仅是“有用的动物”。她对猫有哪些独特的解读?哪些能引起您的共鸣?
卢北荣:古人也很富有。一般来说,“爱猫者”和“用猫者”是两个阵营,但后者更强大,前者更孤独。但孙小姐并不是唯一一个孤军奋战的人,她有很多不同世代的朋友。
唐朝的张伯,被誉为猫精转世,下班后会钻进青纱帐里,和几十只猫一起玩耍。宋朝的陆游,别说冬天在家陪猫,就是全家出远门,也会带猫一起去。他还在日记里写到,某水里只有大鱼,没有小鱼给猫吃,言语中充满了遗憾。孙小姐和他们应该有同样的感受。我也有同样的感受。
我们知道,每一种历史悠久的文学风格,都是以大大小小的传统为指导的。也就是说,当你选择它去创作的时候,其实是在不自觉地呼应传统,延续传统。康熙年间,有一批人选择用《雪狮》的调子来吟猫,而且每人都用了一堆猫的典故吸猫是什么意思,说是尽量避免重复。这其实可以看作是一种“卖弄知识”的游戏。嘉庆年间,孙小姐也写《雪狮》的时候,她就做了不一样的选择,她没有堆砌典故,只是吟诵和赞美一幅《狮子猫》的图画。虽然她的用词不是特别精妙,但整篇文章的意思连贯流畅,远胜于之前那些老先生。她在歌词中说,“我也怜惜她的娇媚,想起当年在青窗绣花的闲暇时光,还曾谱写《抱蝉录》。这等于承认自己是因为猫咪太可爱,才决定编撰《抱蝉录》,在她心目中,猫是一种很“迷人”的小动物。
让人产生共鸣的是人与猫的关系。孙小姐的爷爷、爸爸、哥哥都养猫,她与猫亲近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但结婚后,丈夫不太喜欢猫,觉得猫太吵闹、太粘人,打扰他安静看书,就把孙小姐心爱的猫绑起来扔到很远的地方。孙小姐心里大概很难过,但又不能跟丈夫发脾气,只好写诗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感受。一个家庭里,有人喜欢猫,有人不喜欢猫,这是很难处理的。沟通意见、相互妥协,是需要技巧的事情。这种感受大概不是我一个人的——相信很多读者都曾因为“父母不让养猫”而流过苦涩的眼泪。
不过,我不得不说,前段时间,总是嘲笑我养猫的爷爷奶奶来看我了,看到我的两只猫,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,开始夸赞它们。猫咪真漂亮!祝你早日说服你的亲戚们。
陈扬的猫酒
澎湃新闻:您觉得古人抚猫的经历能给现代人带来什么启示?
卢北荣:古时候,有的人和猫发生关系后就抛弃了,有的人从此就不离不弃。有的人为了猫欺负人,有的人为了猫牺牲自己,和猫生死与共。看猫的故事,真的能自我反思——人类作为一个物种,应该学点好东西,要有点尊严!这是一个方面。
另一方面,我们应该敬佩一些古人。那些关于猫咪聊天、跳舞、唱歌、飞升成仙的故事,很可能是现实生活中对猫咪本性的观察。它们知道自己离我们很近却又很远,也知道自己神秘、高傲、顽皮。那些关于猫不从鸡犬升天的传说,说明猫咪虽然只是与人类共同生活,但其实是独立的生物,不需要时刻与我们合作。
这些故事的创作者一定是观察得很仔细,才能如此巧妙、如此令人信服。同时,正因为猫有这样的特性,如果我们不爱它们,就可以像它们一样,漠然地生活;如果我们爱它们,就要尊重它们的天性,尽可能地营造友好和谐的共处氛围。
猫唱歌
澎湃新闻:您家里养了两只猫,您觉得猫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?
卢北荣:能说是猫救了我家狗狗的命吗?这些年我一直“病怏怏的”,心情从来没有好过。如果我连猫都没有养,生活大概会很艰难。我靠它们来娱乐自己,比如睡得像海参一样,或者在刚拖过的木地板上跑酷,脚底沾满油光打滑。虽然我们朝夕相处,但这些情景我无数次见过,每次都忍不住笑出声来。它们的每一个样子都让我着迷,比如它们侧睡的时候,会露出微微弯曲的嘴角,显得特别温暖甜蜜。上厕所的时候,全身紧绷,耳朵微微往后仰,肯定是因为它们在用力。
至少它们给了我“别自大”的视角。一开始,我把我和猫的关系比作父母和孩子的关系。后来,我逐渐意识到这不是正确的做法,因为它们往往比我强。我家住着两只猫,一只来自流浪动物救助者,因为仇英画展的第二天我就把它带回家了,所以取名为“糖球”(与“糖球”谐音),另一只则是用一块钱从菜市场摊位上讨来的,所以取名为冈碧。糖球比较娇气,但没有生病;冈碧调皮,非常坚韧。我一直很羡慕它们的健康和完美——我最近胃有点不好,蹲下铲猫砂的时候感觉胸口发闷。我没有尽到监护人的责任。
于是我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,现在跟它们只是以室友的身份相处。有时候为了维持某种生活秩序,牺牲它们的权利在所难免,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遗憾。说在人猫关系中要学会谦卑自己、互相尊重,一点也不为过。糖丘对人类比较信任,但也保持着一点自我,喜欢待在人类身边,但从不爬到人类身上。当它表现出对我的依赖时,我很开心,也很感激。冈比不喜欢人的味道,虽然很渴望被抚摸,也想从头到尾被抚摸,但每次抚摸完都要把自己舔干净,“恢复出厂设置”。当它表示厌烦时,我得尽量克制自己的冲动,尽量委婉地走开。这很难,有时我会忍不住伸出爪子,强行按摩。啊,我得继续努力。